在葡萄酒的世界裡，有一個鮮少被談論的事實：釀酒葡萄是全球農作物中使用農藥最嚴重的作物之一。以法國為例，葡萄園只佔耕地面積約 3%，卻使用了約 20% 的農藥（2008年法國農業部數據）。而根據歐盟食品安全局 EFSA 與 INRAE（法國國家農業研究院）報告，釀酒葡萄平均每公頃的農藥使用量為約 20–30 公斤（活性成分計算），遠高於小麥的 2–3 公斤，果樹類（如蘋果）的 10–15 公斤。這是因為：
- 葡萄是多年生作物，無法像其他作物每年換地
- 對病蟲害（尤其是真菌）極度敏感
- 對品質與外觀要求高，對相關風險低容忍
- 尤其在潮濕或病害高發區，更依賴防治措施
而這一切，並不是因為葡萄「特別嬌貴」，而是因為產業長期追求「完美果實」「高產穩定」「市場規格」，導致農業依賴化學控制。高度依賴農藥，讓葡萄酒的「浪漫想像」與土地實況出現了落差。所幸，現在已經有改變正在發生。
法國波爾多是濕潤海洋性氣候產區，因受墨西哥灣暖流與大西洋濕氣影響，長年高濕度造成黴菌病害頻繁，如白粉病、黑腐病與霜黴病。19 世紀末的波爾多發展出「波爾多液（硫酸銅與石灰混合）」對抗黴菌，硫酸銅在土壤的殘留的問題也長久存在，土地不會因為停用波爾多液就馬上乾淨。
2019 年起，波爾多葡萄酒公會 CIVB 推行「2030 年全產區永續轉型」計畫，目標是讓所有酒莊通過 HVE（高環境價值）或 ISO 14001 認證。地方政府也設立「無農藥緩衝區」，要求靠近住宅或學校的葡萄園不得使用化學農藥。2024 年已有超過 75% 的葡萄園獲得環境認證，目標是在 2030 年達到 100%，所有酒莊均需提出農藥減量報告與施用透明度資料，完成全產區轉型。
法國隆河流域不同於波爾多的濕潤，隆河多為乾燥溫暖氣候，農藥與化學品使用多為提高產量。近年南隆河多數優質生產者已獲得 HVE（High Environmental Value）或 Agriculture Biologique 認證。2020 年隆河谷地的有機葡萄酒佔總產量的 12%，葡萄園面積的 13%
作為義大利最具代表性的產區之一，托斯卡尼（Tuscany, Italy）長年依賴化學藥劑維持品質與產量。但自 1990 年代起，指標酒莊首先投入「再生農業」與「封閉生態系」模式。Tuscany 地區政府亦提供有機農業轉型補助，大幅提升轉型意願。截至 2022 年，該地區約有 15% 葡萄園為有機管理，Montecucco 地區更高達 85%。
加州自 2002 年起推動 CSWA（California Sustainable Winegrowing Alliance），截至 2020 年，171 家酒莊（佔加州總產量的 80%）和 2,247 個葡萄園（佔加州葡萄種植面積的 32%）獲得了加州永續葡萄酒種植認證。 除了化學品減量，並結合碳計算、水資源使用與社區責任制度。
全球葡萄酒產業，正從農藥大戶轉為環境友善的旗手
葡萄的先天確實難以改變，它們是多年生作物，病害一來就無法換地逃避；氣候變遷加劇了極端天氣與病蟲害風險，而市場又期待「完美果實、穩定品質」，這些現實都讓葡萄農處在高風險、高壓力的夾縫中。
但就在這樣的困局裡，全球各大產區的酒農們正積極嘗試「從根本改變種植思維」：
- 選種抗病新品種：德國、奧地利、法國與義大利等地開始試行 PIWI（抗病葡萄品種），減少依賴農藥防治。這些品種往往保有經典風味特徵，卻能自然抵禦霜黴病與白粉病。
- 生物防治：引入瓢蟲、寄生蜂等天敵昆蟲，控制病蟲族群平衡，不再用藥「趕盡殺絕」。
- 恢復葡萄園生態系統：種下覆蓋作物與花卉，吸引有益昆蟲、穩定微氣候，也讓土壤恢復有機質與微生物多樣性。
- 自然資材替代：從礦物油、植物萃取液、醋酸、矽藻土，到以小麥製成的酵素劑，全球正開發各種低殘留、低毒性的天然替代物，取代傳統化學藥劑。
- 預測性管理科技：透過氣象資料、衛星圖資與土壤濕度感測器，提早預判病害發生，做到「不必噴的，就不噴」。
這些努力，不只是為了獲得一張有機或永續的標章，更是為了在氣候壓力越來越大的今天，讓土地、酒農與消費者都能走得長遠。因為永續，不只是標籤，是對土地的承諾。
下次你選酒買酒時，不妨觀察是否有「有機」「永續」「碳中和」等第三方認證？酒莊是否公開 ESG 報告或永續行動？是否參與像 IWCA 這類永續聯盟。
你的選擇，是改變的起點。讓酒農種得安心，也讓我們喝得安心。